
座落於臺灣西北的新竹,一直以「風城」之名廣為人所知。
然而在72年前,這座城刮起的不只是令當地人熟悉的風,更挾帶了許多臺灣人民的鮮血與呼喊。
1947年,二二八事件爆發後,隨即點燃各地民眾的反抗情緒,3月2日早晨,新竹地區的民眾聚集於城隍廟前,焚毀「福興營造公司」及「中華興」雜貨店的貨物。事件延燒後,現今新竹二二八紀念公園和平紀念碑碑址所在地(旭橋畔),更因群眾及軍隊的衝突,軍隊向群眾掃射,造成八人死亡,數十人受傷。
埔頂、十八尖山、楊寮、虎仔山陸陸續續亦傳出民眾被捕槍殺的消息,然而隨後衝突卻沒再進一步擴大,據傳與當時的新竹防衛司令兼縣長蘇紹文有關,因其為新竹人,同時身兼軍人身分,得以下令禁止軍警濫殺。
新竹於二二八事件中傷亡人數雖不及其他地區,然而逝去的生命何其無辜,人的生命價值並不能以數字衡量,對歷史傷口的重視也不應因此而有所削弱。

飄著毛毛細雨的周六午後,共生音樂節來到風城新竹,準備從城隍廟前出發。這次我們邀請到新竹在地文史工作室「 見域 Citilens」的共同創辦人王昱登老師和大家分享二二八事件以及白色恐怖在新竹的故事。城隍廟從開廟到戰後都一直是新竹的信仰和商業中心,是非常熱鬧的區域,二二八事件發生當時,3/2的早上,群眾在城隍廟前聚集,打算遊行到新竹州廳去抗議,本次導覽主軸就是沿著當時的遊行路線。
從城隍廟前廣場出發後,我們前往第一個地點:#中華興商店(現在已經看不到當時商店的樣貌了,老師只大概指出在哪一區塊)。在政府為了戰爭而把物資大量運往中國時,中華興商店以及當時開設在對面的福興營造的貨源卻還是很充足,被認定擁有特權;民眾遊行經過時,便把店裡的貨品搬到大街上焚燒,藉以洩憤。令人困惑的是,他們為何不找政府、警察抗議呢?老師解釋由於 #正規的申訴或是抗議管道不管用,所以民眾將憤怒的情緒投射到和外省人友好的商店;但老師強調,當時的民眾有互相約束,不會偷或是搶貨物,他們的目標很明確,僅僅是要把認為是貪汙來的貨品都燒毀。
在前往下一個地點前的轉彎處,老師請我們先停下腳步,他指向馬路對面,告訴我們那裡原先是新竹的 #原夜市。原夜市的形成是由於附近的新竹公會堂(現在的新竹生活美學館)常播放電影、舉辦活動,攤販漸漸聚集便成了夜市;拆掉之後,有名的店家如蜂蜜大王、原夜市鴨肉麵等都搬出來了就在附近。沿途老師還介紹了許多新竹在地的特色建築、店家,如中正路上連排的 #大正時期紅磚建築、早年是農具販售大街,現在仍能買到台製工法精細竹器的 #屎溝巷(中正路57巷)、加了奶粉口感更加滑順的平價冰棒店 #814大同冰店等等。
接著我們來到第一信用合作社,這裡曾是二二八處理委員會新竹分會的開會地點,老師提到新竹在二二八事件當中有一個重要人物:#新竹防衛司令蘇紹文。各地的二二八處委會成員在清鄉時都有被抓,但新竹的沒有,是因為當時負責指揮逮捕工作的蘇紹文決定從寬處理;而許多文獻中也提到蘇紹文為了保護新竹地區做出的努力,老師則認為他的確在這個環節上有些作為,但並沒有對改變當時整個社會環境做出太多貢獻。
順著遊行路線我們繼續走到市政府前,當時憤怒的民眾們就在這裡向市長提出了 #六點要求:外省人對損失不再要求賠償、不追究參與此次暴動者、縣市長民選、警察武裝解除、駐軍撤離新竹市區、停在新竹的軍隊不要北上增援台北。市長郭紹宗表示軍隊並非市府能掌控,除了最後兩點以外都同意。而郭紹宗為何會同意民眾要求而不是讓警察以高壓的手段執行驅離呢?老師解釋這是由於當時國民政府主要任務是接收台灣的資產,以做為戰爭的後備,所以管理台灣秩序的方式並不積極完善、警力不足所致。
隊伍繼續向前進,我們抵達 #二二八在新竹最大規模的衝突地點:旭橋。3/2當天下午,遊行的隊伍到達市政府陳抗以後,一部分的人繼續往前走,在旭橋上看到一台民用卡車,上面載著配有槍枝的外省軍人;卡車司機逃跑之後,民眾包圍軍人並上前搶槍(另有一說是民眾沒有搶槍),但由於語言不通,雙方溝通不良,軍人開槍掃射,造成民眾8人死亡。而官方紀錄的受傷人數雖然是18人,但因為當時局勢緊張,許多民眾可能選擇不到醫院做治療,怕登記了姓名在日後被政府針對,所以受傷人數可能更多。

過了馬路即是新竹的二二八紀念公園,這裡雖然是二二八紀念公園,但紀念碑旁卻刻有白色恐怖相關歌詞「南方的木棉花」,這首歌是因「#社會主義青年大同盟案」而遭到槍決的教師黎子松寫給他的學生的。思想左傾但被中國共產黨開除黨籍的黎子松,到台灣教書後成立社會主義青年大同盟並吸收曾教過的學生入會,在新竹期間認識台大肄業回到故鄉開設「興中書局」販賣社會主義相關書籍的傅煒亮,後來把書局當作讀書、討論會的地點;傅煒亮由於新婚不久,但時常為了傳遞思想而四處奔波、和書店內女職員也頻繁接觸,妻子懷疑他外遇,便向情治人員舉報丈夫在從事非法行動,原先只是想要抓回丈夫,沒想到最後傅煒亮卻被判死,而和他有密切往來的黎子松以及黎日記中提到的學生們也分別被槍決或判有期徒刑。在獄中黎子松寫了這首歌給被抓的女學生,歌詞意境傳達要堅持、保持希望的正向意義,一時間也在獄中傳唱開來。
最後我們抵達大同108舊城再生基地,老師向大家介紹見域工作室以及暗黑旅行(dark tour)的概念,並說明 #舉辦小旅行的初衷是希望大家能夠一起走出書本,用有趣活潑的方式認識隱身在城市中的歷史。而走訪二二八相關地景或其他和人權歷史有關的旅行都可能令人感到沉重甚至卻步,但又不想要錯過認識這段歷史的機會,該怎麼辦?或許我們可以嘗試安插認識在地其他特色文化或飲食商家的行程,讓自己能在較輕鬆、稍有喘息的彈性下,更有效地吸收歷史故事並省思。



《新竹地景小旅行》
►活動日期|2019.12.21(六)
►活動時間|14:00-17:00
►活動路線|新復珍餅店—城隍廟—法院—新竹州廳—新竹二二八公園—旭橋
►活動講師|王昱登(見域創辦人)